宋宋宋宋颖i

我们曾在高朋满座中将隐晦的爱意说到尽兴

【Scamander骨科】Nostalgia 乡愁 (短篇一发完)

大半夜哭出声


 

寒山一带伤心碧:

*是刀,角色死亡预警,Newt/Tina订婚预警


   

*故事发生在GG倒台后的几年。由于巫师普遍寿命较长,因此当时的Newt和Tina还只是青年


   

*和 01 Ternura柔情  02 Aura光环  03 Rose玫瑰 是同一系列,且前后剧情有一定关联,强烈建议看完这仨再看这篇,不过老实说不看前文也不影响本篇的理解啦


   

*标题Nostalgia是乡愁or怀旧的意思


   

 


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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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走!”


   

“Newt——”


   

“Theseus,我不能——”


   

 


   

你看,习惯是一种很有趣的东西。人们时常忽视它,但却又在每一个细节被一次又一次地提醒,它其实比天性更顽固。所以当Newt Scamander在《神奇动物在哪里》的第二十次再版发布会上第38次被照相机逮住之时,他完全没法控制自己下意识触碰领结的手。


   

没办法,他一紧张就这样,弄得Theseus总得频繁地帮他重新整理领结。他同他的兄长不同:Theseus永远打着一丝不苟的条纹领带前往傲罗办公室上班,而他则喜欢穿着宽松随意的衬衫和马甲钻进自己的箱子,领结在喂养动物时乱糟糟地散开——束缚从来都让他不自在,太紧的领口叫他不能习惯。


   

“Newt。”那时Theseus总会皱着眉头把他拉到一边,眼神却很无奈,“看看你的西装和领子。你是不是又乱碰了?好吧,过来。没事的Newt,只是我们得快一些,妈妈要来催我们了。”


   

然后Scamander家的长子会伸出手来,为他的弟弟重新整理仪容。他不用魔杖,而是用自己修长而有力的十指。青年持过魔杖、经历过战火的傲罗的双手,带着难得一见的耐心与熟练,为年幼他6岁的少年束好漂亮的领结。Newt不安地在他的手下扭动着,穿过低垂的睫毛心虚地偷偷看他,嗫喏着不知该说什么好:“Theseus……”


   

 


   

“Theseus……”他习惯性地转过头,在嘈杂的发布会现场呼唤。然后面对身后的空荡与Tina疑惑的目光,他愣住。


   

这一刹那,NewtScamander才忽然想起——他的兄长已经不在了。


   

 


   

 


   

【Theseus/Newt】Nostalgia 乡愁


   

 


   

多赛特的秋天一如既往地潮湿多雨,海边含着水汽的风呼呼地吹过街道,险些把Jacob的黑帽子吹到了天边。Newt眼明手快地抓住那顶格子纹路的毛呢帽,伸手拍了拍:“小心。”


   

“哇,好身手——谢了,兄弟!”胖胖的男人乐呵呵的,接过他的黑帽子重新戴回头顶。他的手里拎着好几个纸袋,里面的洋葱随着他的脚步在袋中前后滚动着,“Newt我的伙计,你们英国的秋天真够湿冷的,幸好你提醒我要带够衣服和帽子,否则就糟糕啦。”


   

走在他身边的青年有一头棕色的蓬松卷发与绿色的眼睛,闻言畏寒似的缩了缩脖子,把自己腼腆的微笑藏在了立起的风衣领口后:“嗯……毕竟是我邀请你们来参加发布会的。总得近一点地主之谊,不是么?”


   

“哈哈,谢谢你的邀请!Queenie和我都不能更高兴了,能来参加你的再版发布会——只是我没想到你和Tina的新家居然会在这里。我是说,我原本还以为你家和发布会一样都在伦敦呢……”


   

“……哦。”神奇生物学家的声音停了停。他垂着眼睛,把脸更深地收敛进了孔雀蓝的大衣领口,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,“伦敦的回忆太多了。再说,我们家的宅子太老、太小了,我的小动物们也住不下。”


   

他身边的面包师理解地点了点头,目光里带着些许同情:“你和你的哥哥是在那里长大的?”


   

Newt点点头,露出一个局促的微笑,看了他一眼,又抬起头去望天边:“我只是想,一个新的开始或许会好一些……你明白吗?”


   

“我明白。”Jacob拍了拍他的肩膀,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,“不说这些了。嘿,兄弟,时间还早,要不要陪我去一趟集市?”


   

 


   

Grindelwald的祸乱已经结束了数年,硝烟渐渐消散,回到原本一潭静水的状态。麻瓜与巫师仍旧共同生活在英格兰与欧洲大陆,散步买菜,享受阳光,为了英伦半岛的阴雨而一同抱怨这该死的天气,仿佛那场残酷的战争从头到尾都不曾存在。


   

直到1945年之前,Newt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一个闲暇的午后了。他的生活被追杀、飞行、动物的爪痕、以及无数次幻影移形切割成无数碎片,在黑魔王的头号名单上,他的排名仅次于Albus Dumbledore,甚至比他的傲罗哥哥顺位更高。


   

Grindelwald想要Dumbledore,也想要Newt Scamander的命。最终他失败了,却夺走了一样比Newt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。


   

 


   

“……”Theseus的嘴唇一张一合,像是在说什么,几个短短的单词。男人的面色因先前激烈的战斗而泛着红色,灰蓝色的眼睛有如蓝火。在他们眼神汇聚的那一刹那,战火仿佛忽然静止在世界之外,时间无限地延长了。


   

“Newt——”


   



   

“嘿,Newt,你还在吗?”一阵手影的摇晃,他的意识忽然回到人间。生物学家怔怔地转过头来,才发现他的同伴正疑惑地在他的眼前挥手,“你愣了好久了,我还以为你站着睡着了呢!”


   

“……抱歉,呃,”Newt局促地摸了摸自己的卷发,他的发尖沾着来自海洋的冷雾,软趴趴地纠结成一团,“只是在想些事情。”


   

早已习惯了这位朋友的脱线思维,Jacob只是爽朗一笑,然后继续在水果摊上挑选着新鲜的果实:“你看,秋天到了品种就是多——这是栗子吗?嘿Newt,你说Queenie会喜欢栗子挞吗?”


   

Newt温和地笑了笑:“我觉得她会喜欢你做的所有东西的。”


   

于是面包师的脸上就出现了梦幻般的幸福神情:“你说的对……不过我还是想做她最喜欢的,你明白吗?自从她怀孕之后,我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——Queenie最近很喜欢吃酸的,你说我要不要买点橙子和柠檬回去?”


   

Newt眨了眨眼睛:“呃,当然?”


   

“哦,Newt,幸好有你在我身边!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能和你做连襟,”Jacob几乎要笑着叹息,抓着一手栗子,用力握了握Newt的肩膀,“我的朋友,Queenie和我真的都非常为你们的订婚而高兴,真的!”


   

“那、那真是——”青年生物学家在他的摇晃中红着脸低下了头,不知道说什么好,而他胖胖的朋友只当是他一贯的腼腆,没有强加更多。


   

“说到这个,你们的婚期决定了吗?”


   

Newt终于缓过气来,低下头整理自己凌乱的风衣:“Tina和我有讨论过这个——不过,不过我们想……至少过了难熬的冬天和雨季吧。”


   

“明智的选择!”Jacob笑着拍拍他的背,不曾注意到他低沉的眼睛。


   

二人买了一袋栗子,继续顺着集市窄窄的小路往前走。雨后的小镇安逸极了,熟透了的金黄与火红的树叶贴在地上,飘在喷泉的水面,店家的招牌吱呀地摇晃着,伴随着三两行人的脚步。之所以他们两个被赋予了采购的任务,是因为除了参加发布会之外,Queenie与Jacob这次打算在英国多待一阵子,就住在Newt与Tina的新居,而那一对姐妹许久不见,已经手拉手出去逛了花园,哪有闲暇管这些琐事。Newt和Tina的新居是他们在多塞特郡的郊野买的,砖红的外墙爬满常青藤,有宽敞的、野花丛生的花园,背面还有一片小树林,方便Newt照顾他的各种生物。


   

 


   

那座小房子和他们在伦敦的旧宅一点都不一样。Newt幼年时曾经非常渴望这样一座充满野趣的居所,但Scamander家的老宅却全然与孩子的愿望相反:由于坐落在伦敦,他们家的房子并不大,且年代久远,到处都是伊丽莎白时代留下的贵族的遗迹。魔法将那座房子打理得极为规整,他们勤奋温柔的母亲则将家门口那个小小的花园修剪得精致惊人。


   

夏天的时候,花园里会开满白色的蔷薇与紫罗兰。Newt还记得少年时和母亲吵架后每天早上偷偷去花园除地精时候的情景,当Theseus把那束白玫瑰变到他的手心里的时候,十四岁的Newt连心脏都快停跳了:梅林啊,要是妈妈以为自己偷剪了她精心培养的花该怎么办?


   

万幸的是,他年长6岁的兄长永远比他计划周全,永远比他多想一步。在Newt更小一些的时候,他还喜欢一大早就在妈妈的花园里玩耍,寻找地精与霍克拉普,连早饭都忘记吃。而Theseus永远是那个跑来花园的角落里把他挖出来的人,皱着眉为他拍掉膝盖上沾着的灰尘:“Newt,你又没吃早饭就跑出来玩了,是不是?”


   

小小的Newt立刻把自己沾满泥土的双手背到身后,红透了脸,小声嘟囔:“没、没有。哥哥,我才刚刚起床呢……”


   

“刚刚起床,你的头发里就沾上了树叶了?”他的哥哥从他的卷发里拾出一片碧绿的枫叶,叹了口气,“还有你的领结,Artemis——一会儿要是被爸爸看见,我可不帮你说话了,嗯?”


   

一低头看向自己的领口,Newt这才吓了一跳,手忙脚乱地开始重新整理起自己的领口。这时Theseus才注意到孩子沾着泥土的、枫叶般的小手,连忙拉住了他:“等等Newt!”


   

十多岁的少年赫奇帕奇几乎要无奈了。唉,他的弟弟,他要拿他怎么办呢?


   

“你啊。”Theseus恨恨地看了他的弟弟一眼,眼睛里却更多的是无奈。“不许动,听到没有?否则我就去告诉爸爸和妈妈。”他一把把这个软绵绵的小东西抓过来,先为Newt擦干净了手,再仔仔细细地,重新给他的弟弟打好了一个漂亮的领结。做完一切,他这才牵起孩子的手:“好了,小地精,现在可以跟我一起去吃早饭了。”


   

Newt软绵绵的手指握住他的手,忽然抱了一抱他的腿,把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了少年的肚子里:“谢谢你不告诉爸爸妈妈,Theseus。”


   

“……Artemis。”他听见他的哥哥带着笑意的叹气,然后少年的手不轻不重地揉了揉他纠结成一团的卷毛,像撸一只幼年的缅因猫,“好了好了,Artemis,再不去餐厅,黄油和蓝莓酱都要被爸妈吃完了,只剩下橙子果酱了。”


   

而听闻此言,他怀里的孩子立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,飞快地跳了起来,一溜烟地奔向餐桌。


   

Newt对酸味的讨厌似乎是从母亲的肚子里带出来的,从小就非常讨厌柠檬或是酸橙,即使是果酱,也更偏爱加了过量砂糖的草莓或是蓝莓酱。父亲已经上班去了,年幼的孩子先亲吻了母亲的脸颊道早安,然后爬上了自己的座位,第一件事便是伸手去够餐桌另一头深紫色的盛蓝莓酱的罐子。


   

“慢一些。”Theseus虽然板着脸,口气却透着一股子宠爱,伸出手来直接将那罐子拿到了弟弟的面前。


   

Newt开开心心地打开罐子,挖了好大一勺果酱,抹到他小片的吐司上面,心满意足地咬了好大一口。Scamander夫人看着他就笑了:“看看他,Theseus——和你小时候真像。”


   

少年狐疑地皱起了眉:“有吗,妈妈?”


   

女人微笑:“哦,你们两个无论是口味、还是饿起来来狼吞虎咽的样子,统统都一模一样。”


   

“妈妈!”这一回,连小小的Newt都红了脸,扭捏着放下了手里的吐司。


   

“别担心,我的甜心,”Scamander夫人笑眯眯地亲了亲孩子肉嘟嘟的脸颊,“你还在长身体呢,想怎么吃都行。”


   

“是,他还小,还在长身体,”Theseus的语气有点酸,他喝了口茶,伸出手来揪了揪Newt另半边的脸颊,“我的弟弟,你真该庆幸我喜欢橙子酱,吃早饭的时候不会跟你抢。”


   

坐在一边的Scamander夫人的唇角弯了起来,这回似乎是被逗乐的。她的目光落在她的大儿子身上,带着玫瑰般的笑意。“怪不得我们的小Newton最喜欢和哥哥一起吃早饭呀。”她说,于是少年Theseus罕见地捧起杯子,沉默地把微红的脸颊遮在茶杯后面。


   

 


   

少时的回忆如同夹着雨水的风一般吹入他的眼帘,湿润的、绵延的、感性的,依稀带着昨日每一丝鼻尖的气息。他记得每一个细节,像看着一场黑白电影,上面蒙着一层教堂彩绘玻璃,那光影便愈加五光十色,美丽迷离。


   

Theseus虽然从小就挑剔严格,但对他却从来宽纵——放在傲罗办公室的下属们眼里,这种温柔便太过难以想象,太不真实了。成年后的Theseus常常令人想到古典时代希腊的阿波罗雕像:有着刀削一般俊美的脸庞,雪花石冰冷的质感,以及凝结于每一根线条中的强健与完美。他挑剔而难以取悦,亦正直而宁折不弯,正如主掌理性与力量的那位神明,高悬在日不落帝国魔法界的中枢。


   

若是换一个时代,或许他们兄弟两个将会是两个全然不同世界的人:一个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执掌权柄法条,另一个走在人世之外的山谷与旷野,双脚踏过半个世界的草尖。但这个时代——这一个时代,和平似乎从未眷顾,自他们的少年至青年——这一个时代,把他们两个两次卷进同一场战争。


   

 


   

当Newt十六岁的时候,他绝没有想到,有一天他会和Theseus成为战友。但战争并无选择,生和死亦无选择。


   

“走!立刻!”Theseus的声音几乎像是破碎的嘶吼,在被红光击中的那一瞬间,男人的眉头猛然皱起。红,到处都是红色,在Grindelwald的魔杖尖端、在Theseus的眼中、在大理石的地面之上,而Newt慌乱的心跳动在他的鼓膜深处,几乎要将他的胸膛震裂。


   

“Theseus?”


   

“站起来!”傲罗的左胸渗出深深的红色血迹,把那深蓝色的风衣都浸透;但男人的手却没有一丝颤抖,用力地一把把他的弟弟从地上拉了起来,连一秒都没有浪费,“Newt,站起来!跑!”


   

“Theseus,你的肩膀!”


   

可那巨响又来了,护甲咒的光膜震动起来,石粉簌簌而落,魔法的光芒闪烁着开始变暗。追兵的攻击更紧了,激烈的咒语在空中交错飞舞。幻影移形的禁制仍未解除,他们短暂的喘息也即将告终。


   

Grindelwald站在他的党羽之间,甚至没有抬起魔杖,只是微微眯起眼睛,好整以暇地等待着防护墙的碎裂。


   

他们没有时间了。


   

在那一个瞬间,Theseus看了看光膜那一端的人海,转过头来凝视了Newt几秒,忽然倾身,用力地抱住了他。Theseus的气息突如其来,铁锈、硝烟与雪松的气息淹没了Newt,带着陌生的血腥气与熟悉的温暖。那个拥抱是如此短暂,却又如此充满力量,仿佛想要将这一刻烙烫进永恒的记忆,仿佛要将怀中的人永远刻进自己的骨血里。


   

然后Theseus放开了他,凝视着他的双眼,轻轻地、轻轻地拂开弟弟额头凌乱的卷发:“走吧,Newt,我会拖住他们。”


   

Newt睁大了眼睛,突如其来的茫然与恐慌攫住了他:“Th——Theseus?”他不能解释这忽如其来的惶恐,仿佛每一片脚下的土地都在碎裂震动。他只是一个劲摇头,“Theseus,不,不不不,你不能——”


   

“——走!”他的哥哥猛然推了他一把,用力地把他推得一个踉跄。血丝在傲罗灰蓝的眼睛里崩裂,那目光里有至死不渝的决绝,“走!”


   

“我不能!”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勇气,Newt激烈地喊了回去,“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!”


   

“你担心我会死吗?”男人却用力揽住他的后颈,短暂地与他额头相抵。在那样近的距离,Newt对上那双灰蓝色的眼睛,忽然想起无数次的曾经。他不敢说出自己的恐惧,只因害怕一语成谶,可他的兄长却直直看着他,宛如安抚一场冰雨的风暴,“Newt,你是不是忘记了,我是英国最好的傲罗?”


   

Newt睁大的双眸中蒙着一层泪,他坚决地摇头:“不,你只是个凡人,我绝不会留下你——”


   

“——不,不,Newt,听着,时间不够了,我得留在这里,才能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们两个都活着离开。”他的兄长捧住他的脸,神情中有种深浓难辨的爱意与酸楚。男人的拇指拂过Newt的唇角,在那一刻,他几乎想要做出什么动作,却最终没有,“我会活着来见你的的,Artemis,我一定会的。到安全屋再见,好吗?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——我从来没有骗过你,对吗?”


   

“你——你保证?”


   

Theseus亲吻他的额头,忽然笑了:“Phoebus不会死的,记得吗?”


   

Newt懵懂地仰起头,迎上兄长深深的双眸。他点点头,又点点头,抓紧自己的魔杖和箱子,突如其来地拥抱了Theseus:“小心点。”


   

“你也一样。”Theseus短暂地僵住,继而用力挣脱,又推了他一把,“走!”


   

第二道光幕在他们之间升起,将他们隔绝在战场两端。在狂奔之中,Newt最后转过头,留恋地看了他的哥哥一眼。隔着遥远的光膜,一切都显得遥远而模糊。


   

“……”Theseus的嘴唇一张一合,像是在说什么,几个短短的单词。男人的面色因先前激烈的战斗而泛着红色,双眸有如蓝火,燃烧着太多浓烈的、悲伤的、不可读的色彩。在他们眼神在半空汇聚的那一刹那,战火仿佛忽然静止在世界之外,时间无限地延长了。


   

“Theseus?”那一刻,Newt心尖忽然因这眼神而颤抖。


   

他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。


   

“Newt——”他身后的大门轰然倒塌,压垮魔法部的大理石地板,也掩盖住这最后一句话语。


   

 


   

那,就是他见Theseus的最后一面。


   

没有尸体,没有遗迹,没有更多的话语。最后的最后,Newt在一片废墟上寻找了七天七夜,手指因疯狂的挖掘而出了血。魔法找不到Theseus,那么他就自己亲手找。一天找不到就七天,七天找不到就一个月。


   

不可能。他不信。Theseus答应他了的。他的哥哥从来没有骗过他,从小到大,一次都没有——他们约好了在安全屋见的,他们约好了的,不是吗?Theseus,那个Theseus不可能就这么无踪无迹地死去,什么都不留下。


   

Theseus不可能死的……不可能的。他怎么可能被杀呢?他是全英国、全欧洲最好的傲罗啊。不会的,不会的——Theseus不会骗他的,不会的,不可能的,不会的,Theseus怎么会——


   

“Newt!”Tina最终抱住了他,泪水淌满她的脸,“停下来吧。求你,停下来吧。”


   

“停下来什么?”神奇生物学家怔了怔,然后笑了,“不,Tina你看,Theseus他肯定还在什么地方活着——说不定,说不定受了重伤,需要我去帮他,我不能在这个时候……”


   

“——Newt。看着我。”她逼他抬起头,直视青年仓皇的绿眼睛,“看着我的眼睛,然后不要再骗你自己。”


   

青年只是摇头,面色苍白,嘴唇颤抖着:“不…不,Tina你不明白,Theseus他——Theseus从来都没有骗过我——”


   

“Theseus已经死了。”她截断他的话,仿佛说出这话令她经受了莫大的痛苦似的,合上了灼痛的眼睛,“Abernathy招供了。他说……他们花了很久才抓住他,然后,然后——他们说,他没有受什么折磨。只是一道阿瓦达。”


   

 


   

“……只是…只是一道阿瓦达?”隔了很久很久,Newt才说出话来。他像是在笑,声音里却滴着血,泪水不断地落了下来,落满他消瘦苍白的脸,“只是一道阿瓦达?”


   

他像是听见了全世界最好听的笑话,却又像被活生生刺穿了心脏,血液喷溅一地。


   

“Newt——”


   

可他却推开她的手,不可抗拒地推开了女傲罗担忧的视线。“不。”他喃喃,却不知是说给谁听,“不。”


   

啪的一声,他幻影移形。


   

 


   

他走过了所有地方,走过霍格沃茨的校园,走过伦敦魔法部的旧址,走过他们在巴黎的安全屋,走过他的兄长在伦敦的公寓。Newt找遍了所有的地方,最终回到Scamander家在伦敦的旧屋。


   

它还是和过去一样,狭小,古老,只是空无一人,花园荒废,再也没有夏日的蔷薇。Newt走进空旷的屋子,坐在客厅蒙尘的地毯中央,仿佛依稀能听见过去在耳边回响。午后的阳光照进来,尘灰在金色的光芒中静静飞舞,像是一对小小的兄弟一帧又一帧的幻影。他听见六岁的自己爬上桌子寻找蓝莓酱的罐子,听见八岁的自己在梧桐树跟下寻找嗅嗅,听见十四岁的自己跌进玫瑰花从,听见Theseus不知道第多少次为他打好领结的手,还有他的兄长那无奈又宠溺的音调:


   

“你啊。……不许动,听到没有?否则我就去告诉爸爸和妈妈。嗯?”


   

 


   

Theseus。这座房子里到处都是Theseus的痕迹。Theseus用过的杯子,Theseus修剪过的树丛,Theseus看过的书本、用过的羊皮卷。还有总是和Theseus在一起的他。


   

他凝视着壁炉上的家庭合照,视线渐渐在阳光中模糊成一片水幕。


   

相片里的Theseus是如此年轻鲜活,如此快乐,那个十七岁的Theseus还穿着赫奇帕奇的制服,同他的家人一起站在照相机前微笑着。他一手拿着霍格沃茨的毕业证,另一手牵着他的弟弟,不让那个害羞的孩子从照相机前溜走。


   

那时候的Theseus远没有后来那般严肃,那时候的自己也远比后来更粘着哥哥。


   

那时候的Theseus还活着


   

而那时候的自己,是如此的,如此的,不知珍惜。


   

 


   

那些美好的、细小的、美丽的、珍贵的时光藏在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,在同一个瞬间向Scamander家族最后一名后裔奔涌而来。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那些Theseus留下的痕迹;童年到少年到成年,他的兄长与他的一切都休戚相关,他的每一片回忆、每一个习惯、每一丝性格都经由Theseus的手而塑造,而失去他的兄长,就仿佛他生命里的有一个部分也已经随Theseus而死去,他的灵魂从此在这世间失去了它最重要的锚,只能永世漂泊,如一粒灰尘般无归宿,无方向。


   

迟来的痛楚撕裂了他。他的心被太多的回忆与爱意淹没,它像是浸泡在盐水里,每一件Theseus的遗物与痕迹,都能令他的伤口被反复鞭挞刺痛。


   

 


   

所以这就是我们的终结?


   

Theseus,我的亲人,我的哥哥,我的战友,我的——


   

那最后一句未能读出的唇语,就是你留给我的唯一的遗言?


   

 


   

他哭着哭着便笑了,笑着笑着便哭了。无数次从睡梦中醒来,他对着黑洞洞的相框,却无论如何都听不清Theseus未尽的语言。


   

 


   

那么上天啊,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,在我失去了他之后,才让我明白他的珍贵?


   

为什么要让我在这世间承受永恒的无望的爱意,让我永远除了思念之外,一无所有?


   

 


   

伦敦没有他的答案。英格兰没有他的答案。全世界恐怕都没有他的答案。一年之后,Newt Scamander重新出现在美国魔法部门口,浑身被雪水浸透,Tina连忙搂住他颤抖的肩膀,他却只是对她说:“对不起,Tina。对不起。”


   

他们的订婚发生在那一年的十二月,第二年的春天,他们就一起搬去了多赛特。Newt卖掉了Scamander家在伦敦的老宅,在这个海边的小镇买下一栋树林边的小屋。那座屋子是Tina喜欢的样子,重新装饰的时候,Newt还特意留下了给Jacob和Queenie日后前来拜访可以居住的房间。


   

Tina是个好姑娘。他亏欠她良多,除了补偿之外,似乎没有旁的办法。讽刺的是,直到Theseus去世之后,他才真正开始懂得从前Theseus希望他懂的家庭、责任与义务。Newt从不提起消失的一年间他干了些什么,但他偶尔会说,那一年间,他想了许多,也明白了许多。


   

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?他想,不由自主地感到怅惘。


   

在每一片树叶掉落的时候,他都会想起Theseus,却又克制着自己的思绪,不让那些漫无边际的野草长满他心中的原野。Theseus已经回不来了。他的兄长,他的亲人,他的战友,他唯一的……那些越轨的、模糊的东西,像多赛特朦胧湿润的秋雨,被他挡在责任的伞面外。


   

他不该去想,不该去爱。他已经没有资格。


   

寒冷的水雾扑在他身上,英伦海峡十一月的风一如多年前一样的湿冷怅惘。Newt裹进他的长风衣,把脸更深地藏进竖起的领口里。他替Jacob揣着一袋板栗,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大的纸袋,里面装着刚出炉的法式长棍,臂弯里还挂着一支格纹的长柄伞。


   

Jacob拉着他,又往一家杂货铺里去了:“哦对了,我还得买一点橙子果酱。”


   

“橙子酱?”Newt问,把怀里的大包小包往上提了提。


   

“对,做面包用的。哈,偷偷告诉你,这是我祖母传下来的秘方,做香橙馅的羊角面包的时候,不能全用新鲜的橙子,得加一点果酱才好吃。”


   

胖胖的面包师朝他挤了挤眼睛,走进杂货铺,熟练地挑起了果酱,很快便拿着个袋子出来了。一切需要的都买齐了,他们便压上帽子,抱着满怀的食物与日用品,沿着石子路往家的方向回转。


   

Jacob一边走一边与他闲聊:“说起来,我用我祖母的配方做了那么多年的香橙面包,你和你哥还真是我见过的唯二两个不爱吃的人。”


   

“真的吗?”Newt怔了一怔,神色惊讶地笑着摇头,“等等,这不可能——Theseus很喜欢橙子酱的,他配面包永远只用这一种果酱,其他口味根本碰都不碰。”


   

“哦!相信我兄弟,我是个厨子,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客人究竟喜不喜欢一个口味。”Jacob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你还记得你哥有一阵子在美国公务出差吧?那一个月呢,你哥几乎天天会来我的店里买面包当早饭。他看上去那么严肃,我一开始都不敢跟他搭话,观察了他好几天,发现他每天都买蓝莓丹麦,这才鼓起勇气跟他搭讪……”


   

 


   



   

“Scamander先生,您要不要试试看我们店里招牌的香橙羊角?”胖胖的面包师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,“这是我祖母留下的秘方,吃过的都说棒的!”


   

“哦,那个。”一身长风衣的男人似乎没有料到会被老板搭话,怔了一怔,很快颔首回答,“实际上我第一天就试过了。您的手艺非常棒,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香橙面包——只不过……橙子就是橙子。”


   

橙子就是橙子?这算什么评价?


   

Jacob一头雾水。他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没有他的外表那般高不可攀,因此继续困惑地追问:“哦,您是不喜欢橙子吗?”


   

“这么说也不太准确。”这一回,俊美的英国傲罗想了一想,才回答:“你看,习惯是一种很有趣的东西。人们时常忽视它,但却又在每一个细节被一次又一次地提醒,它其实比天性更顽固。我习惯橙子酱太久了,在吃到您做的蓝莓丹麦之前,几乎都要忘记自己从前的口味了。”


   

“您从前的口味是?”


   

Theseus没说话,只是朝他慢慢一挑眉。


   

Jacob恍然大悟,又很快困惑起来:“恕我冒昧,那您为什么还要一直吃香橙酱呢?您看上去不像买不起第二种果酱的类型啊……”


   

“关于这个,”不知是否是Jacob的错觉,眼前的男人忽然笑了一笑,面部的线条无声地温和下来,“我只能说,就算多出一种果酱,那也不是为了我买的。”


   

“哈?”


   

“您知道,Kowalski先生,为了获得和某个人一起多吃一顿早餐的机会,我们总得有点特殊的方法。”男人提起他装面包的牛皮纸袋,拢了拢自己的大衣,竖起的领口掩住他罕见的平易柔和。“日安,请容我先告辞了,Kowalski先生。”


   

 


   



   

Newt忽然一个踉跄。Jacob连忙搀住了他,不明白自己的朋友为什么听到这里,忽然面色一片苍白。


   

“他真的这么说?”生物学家紧紧地攥着Jacob的手,用力得手指骨节都发白。比起茫然,他的绿眼睛里更多的是难以置信。不知怎的,Jacob觉得他好像要哭了。


   

“嘿嘿,伙计,怎么了?”面包师担忧极了,也茫然极了。“我说错话了吗,抱歉,我不该提起他的,我——”


   

“不,Jacob,他真的这么说?Theseus真的这么说?


   

“是、是啊?我还问了他呢——”


   

 


   

“嘿,Scamander先生,那位幸运儿究竟是谁?”很多年前那个下着雪的清晨,在Theseus走出他的面包店之前,Jacob叫住了他。


   

而那位傲罗把帽子扣到头上,帽檐之下只是露出一个柔软的微笑。


   

“我的爱人。(Mylove.)”


   

 


   

哗啦啦的一声,栗子全都落在了地上,掉进雨后路面上积着的小水潭里。


   

神奇生物学家像是忽然被定格在那一刻,久久地凝冻成一尊雕像,只有他苍白的嘴唇,在寒冷的空气中微微地颤抖。


   

“Newt?等等,究竟怎么了?你的哥哥的爱人难道不是Leta Lestrange吗?我、我是说错了什么话了吗?嘿,伙计,我道歉——哦我的天哪,我的天,求你,求你别哭——天,Newt,你怎么了,我真的很抱歉,我不是故意要提起L——”


   

 


   

可是Newt Scamander的泪水就是停不下来。


   

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哭,然而深沉的悲伤与爱意却同时如洪水将他淹没。梦境如同教堂的玻璃般向内坍塌,轰然破碎成无数彩色的幻影与光斑。


   

 


   

“……”Theseus的嘴唇一张一合,像是在说什么,几个短短的单词。男人的面色因先前激烈的战斗而泛着红色,双眸有如蓝火,燃烧着太多浓烈的、悲伤的、不可读的色彩。在他们眼神在半空汇聚的那一刹那,战火仿佛忽然静止在世界之外,时间无限地延长了。


   

“Theseus?”


   

“Newt——”他身后的大门轰然倒塌,压垮魔法部的大理石地板,也掩盖住这最后一句话语。


   

 


   

“我爱你。”


   



   

 


   

那一天傍晚,Tina回家之时,发现她的未婚夫坐在窗边的夕阳里,呆呆地望着天边西沉的落日。


   

“Newt?”她迷惑向他走去,才看清他怀里捧着的罐子,“你不是最讨厌橙子酱吗?”


   

 “是啊,我最讨厌橙子酱。”


   

青年动物学家点点头,将一大勺香橙酱送进嘴里,任由泪水淌满他的侧脸。


   



   

----------------------fin


   

好了,到这里这个系列就真的结束啦!


   

其实04的结局早在01动笔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,因为那时候实在感觉哥哥flag高高立起,所以实际上大家回过头来再看前三篇,应该能看到不少伏笔。Newt在兄长死后才意识到自己对Theseus朦胧的爱情,但直到Theseus去世后很多年,才意外得知其实Theseus也爱他。这不会有任何结果,只能永远被他收藏,但爱是真的,他永远也不会遗忘。


   

这个短篇系列就到这里结束了,其实我很早就给这个合集起好了名字,但直到今天才能告诉大家,叫做《言语所不能及处》。至于它的含义,大家或多或少可以猜得到吧(鞠躬


   

最后惯例打滚求个评论~~~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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